趙煦得知小一肯動彈了自然是高興極了，丹兮也興奮地幫小一籌劃七夕游玩計劃。至少表面上看，小一的氣色確實好多了。

歷年的七月七日乞巧節皇宮裏都會舉行盛大宴會。因而趙煦同意丹兮，七月初六帶著小一去汴梁城裏轉一轉。汴梁城百姓很是看重這個七夕節，因而初六晚上也會和初七一樣熱鬧。

便裝出行的一夥人混在車水馬龍的汴梁大街上。趙傭牽著小一走在中間。只是他們不知，自己已經被一群人盯上了。

人流浪潮最鼎盛的時候，負責趙煦宮外行程的隱四擠了過來。他神色有些焦急，俯身在趙傭身邊說了些話。趙傭聽後本緊鎖眉頭，剛轉向小一，就驚呼起來，“小心！”

是一只箭，趙煦轉身攬過小一，箭從他的臂側劃過，射到了他們身後的一個百姓身上。隱四等人見狀立即護在趙煦前面，“沒想到這幫人來的這麽快！”

周圍本在游玩的百姓驚慌失措，整個汴梁大街亂作一團。

趙煦將小一夾在自己和隱四之間，抽出一只劍，警惕地註意著周圍隱藏的敵人。畢竟明槍易躲，暗箭難防。

幾只朝著趙煦的射來的箭被阻擋後，一夥手持大刀的人從四面湧來，目標很明確，直沖著趙煦他們殺來。

趙煦等人被步步緊逼，情境越來越危急。看了眼身邊還很羸弱的小一，趙煦將她拉到馬匹旁，把她拖上馬背。“情況緊急，你不能再跟我一路了。”趙煦又交代身旁的隱四，“你來保護她。一定要好好保護！”

趙傭本已松開了小一的手，卻又一把扯過她的胳膊。小一被他扯的差點從馬上栽下，趙煦就單手攬住她的脖子，讓她偏倒在自己的身上。

趙煦留戀地看著小一的面容，吻了下去。很急很熾熱的吻，有力的舌掃蕩著小一的領地。突然，趙煦撤離，“小一，再給我一次機會，在石洞等著我。”說罷，趙煦拍了下馬背，送走了小一以及隱四。“等我。”

身後的廝殺響起，似乎很激烈。小一卻離那喧鬧越來越遠。

知道隱四就在身後。“我們又見面了，隱四。”難得小一還有心情在這麽緊張的逃亡情境下談天，“上次我們一起逛的街也跟今天的一般熱鬧，你還記得嗎？”

“小一姑娘，你……”

小一轉過了身，滿目期待，說：“你主子不是說要去石洞嗎？那我們快點吧。”

隱四雖不是很清楚這幾個月小一到底經歷了什麽。但若不是相同的面容，相同的記憶，隱四差點以為現在的她和之前的她不是同一個人。尤其是她剛才的眼神，那滿目的期待，怎麽就讓他心中生怯，覺的難以琢磨。

隱四加快了速度，帶著小一躲避掉不明敵人的追擊，一路疾馳。

他們終於到了目的地，這曾伴小一度過幾千日夜的石洞。

小一下了馬，踩在漫地的花叢中。這些花她離去的時候剛剛移來，如今已經牢牢地長在這片地上了。看來，有河水的滋潤和大樹的庇佑，它們生活的很愜意。

走進石洞，裏面還是跟以前一樣，空空蕩蕩的，只是多了些蛛網和浮灰。小一輕輕地撫摸過她的石床，留下一條長長的痕跡。

小一的心情好多了，她輕笑道，“還好，我還是有家的，自己的家。”

她轉頭又看了看洞外的樹房子，獨自爬了上去。樹房子裏面也已經空掉了，只剩些以前練過字的紙張散落在地面。小一瞟了一眼，那些紙似乎是被往覆地淋濕再曬幹過，紙上早已沒了最初的墨痕。曾經寫的是什麽，誰也看不出了。

小一拾起一張紙，攥在手心，緩步挪到木屋的門前。她閉上眼睛，向前傾斜了身子。這棵老臻樹夠不夠高呢，夠不夠她將這一切的過往拋掉，夠不夠她將自己這一世的噩夢遺忘……

小一從木屋墜下。是的，她不想再活下去了，不想在這兒等到趙煦的到來，不想給趙煦一個機會，也不想給自己一個機會！

就如同瓊華殿中一朵普通瓊花的雕零，小一從樹上墜落了下來。瓊花雕零，往往是直直地墜落，沒有一絲對樹的留戀。小一現在，就在等著歸於塵土。

“小一！”

感覺身子輕盈了，小一嘴角勾出一抹笑容，難道是魂魄的感覺，自己終於死了嗎。

“你為什麽……這麽想不開。”說話的是隱四。

小一睜開眼睛，原來她被隱四接在了半空中。木屋上系出的藤條纏繞在二人的身上，救了小一的一條命。小一收起了自己的笑容，“你不會明白的。”

小一被隱四攬在半空中眺望著遠方，深藍的夜空中有閃閃的星光。轟的一聲，遠方突然有一團閃閃的焰火升起。

“是煙花。”隱四也順著小一的視線方向望去，那裏是是臨近村落的人們在慶祝節日。這其實是小一第一次親眼見到煙花，以前的她只能去聽這煙花的聲音。

“這就是煙花，很美，生來就是為了隕落。”紅紅紫紫的焰火映在了小一的臉上，她似乎在笑，又似乎沒有。

“你變了很多。”隱四終於說出了他心中的話。

“是嗎？我想我也變了很多。”

“其實，我可能明白。”隱四一只手緊緊地攬著小一，已顧不得什麽，他只知道這手，無論如何也不能松開。“我收到過你的紙條。”

“我的紙條？”

“是你綁在小一鳥腿上的紙條。小一鳥無意間飛到過我的地方。”小一回想了下，是自己被囚禁在鐵籠中時，無聊做的事情。

“上面什麽也沒寫。”

“我知道，但是我看出來……你想寫的字了，是‘救我’。”

小一心中震驚，第一次這麽徹徹底底地打量起隱四。二人距離的很近，接著煙花的映光，她甚至可以看清他的睫毛，他認真的目光，他微微泛紅的臉色。

小一日日在小一鳥的腿上綁上一張無字紙條。她沒有寫出卻心中乞求的正是“救我”二字。即使接觸的很少，隱四是除丹兮外，最能看懂她心的人了。小一不禁癡神，如果那個人，也能這般懂自己……

身後的雜樹林中傳來打鬥聲，由遠及近，很是激烈。隱四忙將自己和小一從樹藤上放下，二人迅速躲到了河流後的矮山崗上。

勢單的幾個人被對方人馬從雜樹林中被逼至石洞前的空地。

“是……”隱四制止住小一，讓她別出聲，他們都看見了被圍困的人裏有趙煦。隱四微微起身看了看，“居然是西夏兵！小一，你在這別動，我去幫主子。”

小一聽隱四的話伏在山崗頂。山崗上靜悄悄的，但下面的打鬥卻進行的激烈。她不敢亂動，怕吸引來了敵人的註意力。

隱四加入了戰鬥，沖到了趙煦身邊。

“主子，你怎麽樣……”

“小一呢！”未等隱四問完，趙煦就抓住隱四的領子急問小一的情況。

隱四不敢耽擱，忙答他，“主子，小一姑娘就在上崗頂上。我們掩護你脫身。”隱四一番示意，其他幾個暗衛假裝守護起他來。而趙煦則趁著夜黑混戰，脫身翻上了山崗。

“小一，別出聲，是我。”趙煦捂住小一的嘴，他已經趕到她的身邊。

這種情況下，小一只輕點了下頭。趙煦拉起小一去牽旁邊的馬。

此時隱四等人已經被逼至石洞內。

“給我放火，把這石洞封起來，把趙宋皇帝給我燒死熏死。”外面的西夏兵已經在洞口點上了火，他們用了焦油，火勢蔓延過洞外的花從，波及到老臻樹，上面的木房子也一觸即著。

趙煦要抱小一上了馬，小一攔住他的手，“隱四他們呢？”小一再清楚不過，進石洞就是進死路，她盯著趙煦等著他的回覆，期待他會回答她……

“我們先走。會有人……”

趙煦竟是這種答覆，小一急了，沖馬上的趙煦喊道，“他們會死的！”

此時一團黑影從他們面前跳過，沖進了火海，就不再出來。“胖一！”小一哭喊出，在洞口紅光的映照下，她看的清清楚楚，是胖一豬沖向了那片火紅。

下面的西夏人聽到了聲響，朝山崗這邊沖過來。

“我們先走再說。”趙煦和小一被發現了，情況緊急，趙煦用力將小一拉上馬，沖著雜樹林就奔跑了過去。

馬兒在拼命疾馳。

“你就這麽丟下他們了。”是小一極盡平靜的聲音，趙煦知道小一是在埋怨他的冷血。“我救不了他們。”

身後的西夏追兵越跟越近，趙煦多揮了幾下馬鞭，畢竟身下的馬兒是在背著兩個人逃命。

“丟下我。”

趙煦聽小一這麽說，抽出一只手緊緊地抓住她，“不會的。”

“敵人追來了，你也會救不了我……”

“那我也不會放手。”趙煦的聲音異常堅定。

敵人已經追至身後，他們的馬被敵人射中，撲倒在地。小一和趙煦被摔到地上，竟不想小一直接向下滑去，原來他們竟是在懸崖邊上。

小一半個身子都在懸崖裏，趙煦一手緊緊地拉住她，另一只手扳住崖邊的頑石。盡管如此，小一仍是不停地往下滑。

後面有腳步聲走來，“呦呵，還夠情深的，這就送你倆一起去黃泉。”說著那人抽出彎刀砍向趙煦，卻被他身邊的一人制止了。“這樣多沒意思，我倒想看看你能拉多久。”這個人說著，抽出鞭子就鞭打趙煦。

小一感受到趙煦手臂的震顫，看到他滿是汗珠的額頭上漲滿了青筋，竟是從未有過的狼狽。追趕上來的兩個西夏兵顯然不知道他們鞭打的正是大宋皇帝，只把他們當作趙煦的手下侮辱戲弄。

“放開我。”見趙煦仍緊緊地抓住她，小一就去掰趙煦的手。“相信我，我不會丟開你的。”

身後的人的鞭打越來越狠，見趙煦沒什麽反應，便一腳踩在他的背上，狠狠碾起，趙煦痛得咬牙，卻還在苦苦撐著。他現在手中握住的就是小一，他不能丟。

懸崖下的小一看到了趙煦的種種神情。卻笑著一根根掰開了他的手指。趙煦突然有些怕了，“相信我！相信我好嗎，小一！”

小一仰頭看著趙煦，“我知道你不會丟開我的。”聽小一回答了他，趙煦舒心笑了下，剛剛懼怕的心情也收起。

小一也對著崖頂的趙煦回以微微一笑，“可是煦兒，結局仍是一樣的……因為，我會丟開你。”

掰開了趙煦最後一根手指，小一墜下了山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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